夢不落

因為最近忙著照顧舅舅寫履歷自傳之類的東西，沒空寫部落格，所以把很久以前寫的TRPG角色背景小說貼上來：
如果你搞不清除這篇是幹什麼的，可以看這：三分鐘知道什麼是TRPG

　　我是個魔族，在死亡的搖籃中誕生，終生追求著破滅與毀壞。我的過去與魔力只剩下殘存的片段，在魔界的種種經歷盡都失去，剛被招換到世上來的記憶也所剩無幾。我記得我是被召來協助某場戰爭，在這段朦朧中唯一清晰的記憶，只有那場與伊娃聖騎的戰鬥，至今每個細節仍歷歷在目。他揮舞著寶劍，高喊神祇之名，我則口吐邪穢的辱罵，擾亂他的心靈。我終究不敵神的威力，被一刀砍斷了左邊的犄角，魔力與生命隨著哀號傾洩而出，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向南飛行，我只記得我唯一的念頭是：在死去前，要將所有看到的生命都殺盡。

　　失去犄角，我覺得虛弱，像低等種族那樣脆弱不堪，甚至產生了有人正在救助我的傷口的幻覺，等到我有餘力張開眼睛時，居然真的看見了一個嬌小的身影在我身邊忙亂的醫治，等我完全清醒後，傷口已經被清理乾淨，仔細的包紮完畢了，而那個有著桃紅髮色的女孩正趴在床沿小憩。

　　『居然救助一個惡魔，』我在心裡冷笑地想著：『看在妳的努力份上，就讓妳在睡夢中安詳的死去吧。』

　　我一定是太虛弱了，因為我才剛把手放在女孩的頭上，隨即又深深的睡去。




　　
　　「什麼！妳說妳不知道我是惡魔！那妳以為我是什麼？雞嗎！」我火大地打掉女孩手中的鏡子，雖然失去大量的魔力後，我與人類更加的相像，但是我右邊頭上這麼明顯的特徵，總不可能看漏吧。

　　「我以為你是異常角質增生的外國人什麼的……」女孩有些囁嚅，與其說她在害怕眼前的惡魔，不如說她在為搞錯對方的種族感到抱歉。

　　「妳把我尊貴的犄角跟異常角質增生混為一談啊！」不知為何，我雖然感到生氣，卻沒有暴怒，反而還覺得有點好玩。我站了起來，準備往屋子外走去。

　　「你要去哪裡啊？」女孩似乎還在為我的身體擔心的樣子。

　　「運動一下，屠屠村什麼的。」我沒好氣的答到。

　　「恩，運動有助於身體回……屠屠屠─屠村！」女孩一把抱住我的大腿，慌慌張張的想拖住我：「不行啦！大……大病初癒做這麼激烈的運動不好啦。」

　　「少來，」我很想一腳把她踹開，只是我不想浪費力氣：「妳別以為妳幫我醫治傷口我就會感激妳，我是魔族，從死亡的搖籃中誕生，終生追求著破滅與毀壞。」

　　「我，我，你剛剛自己說你是從死亡的搖籃中誕生對吧。」女孩揚起頭，臉上露出奮力思考的表情，我幾乎可以看見她不太靈光的腦袋像是久未運轉的鐘樓突然被開動，在一片僵直中試圖順暢起來。

　　「你，你本來快死了，我把你救活，所以嚴格說起來，你才剛誕生對吧。」她瞪大眼睛，似乎也不確定自己在講什麼。

　　「所以呢？」我倒想看她到底要怎麼掰下去。

　　「所以是我讓你誕生在這個世界的，所以，所以，也可以說是我讓你出現在這個世界的，也就是說……是說……我，我算是你的召換者！我要跟你定契約！」女孩似乎自己也花了一點時間才理解從她舌頭蹦出來的話。聽到一半時我就用手掩著臉，屠村的慾望早就不知到消失到哪裡去了。

　　「就算是好了，我可不定什麼不破壞契約，那有違魔族的天性。」

　　「我只跟你定一條契約，」女孩對我伸出了小指：「你要破壞的東西由我來創造。」

　　看到她臉上那種突然洋溢出的自信神采，我不自覺地也把小指伸了過去。

　　「契約成立。」

　　我的契約主雯希領著我走到房子後面的一間大倉庫裡，我才在納悶這座比房子還要大的倉庫到底存放了什麼，結果門一打開，我就被裡頭的堆著滿滿的等人大貓型塑像嚇到，各式各樣的貓幾乎占據了所有空間，有頭戴冠冕高舉火炬的貓，有身穿軍裝數量達一整個兵連的貓馬俑，還有只雕著粗獷的臉部輪廓的貓，也有一大片石壁上雕著五個貓頭的奇異作品，我得承認，這些東西的確引起了我的破壞欲。

　　「這些都是妳做的？」我邊問邊走的更深入，打算一口氣幫人類清理掉這些垃圾。

　　「恩，」雯希點點頭，「你可以盡情的破壞這些東西，我……我還會在做的。」

　　雖然口裡這麼講，她臉上明顯的露出心痛的神情，我一把手舉起來她就掂起腳尖，身體往我這邊傾斜了一點，我一把手放下，她就會回到原本的位置上，這樣玩過幾次後，我大聲的唸出咒語。

　　「煉域魔焰。」青藍色的火燄將所有的塑像化為飛灰，在一片煙霧中我對努力擠出微笑的她露出笑容：「我期待妳下次的作品喔。」

　　我不知道我為何會遵守那玩笑似的契約儀式，我想是因為失去犄角的我，需要進食與睡眠來回復魔力，我需要一個住所，更確切來說，我需要一個家。因此我在這裡住了下來，同時試著在人類世界工作賺取伙食費，我可是魔族，怎麼能讓一個人類小女孩養著。跟村民接觸過後才知道，這小妮子還真是多才多藝，不但充當村子的醫生，也懂得各樣農耕知識，造橋鋪路也難不倒她，撇開品味不談，也是一個頗具技法的藝術家。當時的我的確太小看人類的潛力了，要不然也不會輕易的從單方面破壞，變成單方面被迫害……





　　「牙，你看我的新作品。」這種破壞垃圾的生活經過半年後，雯希興高采烈的指著她的新雕塑，一隻帶著拳擊手套的貓。她看我沒有反應，就動了動手上的細線，雕塑居然動了起來，左右揮拳。「你看，很厲害吧，還可以打出叉拳，裏拳喔。」

　　「再厲害還不是要破壞掉。」我毫不浪費時間的發出火燄，在我以為完事的一瞬間，一到黑影從火光中竄了出來，那隻貓雕像雖然外表損毀不堪，但顯然還能動，我避開了前兩擊直拳卻被第三擊的視線外左鉤拳打飛出去，我順勢伸手再送出一發火燄，這次總算完全消滅了那隻拳擊貓。我跌坐在地上，看著還在燃燒的貓咪驚愕不已。

　　「牙，你沒事吧！」雯希脫下手上的線繩，向我跑來。「對不起，我只是想實驗看看而已，沒想到會這麼大力。」

　　「不是大力不大力的問題吧！妳做出了可以打惡魔臉的東西耶！妳怎麼辦到的啊！」

　　「恩……」雯希歪著頭思考：「因為每次你都一下子就破壞掉了，我就想說有沒有方法把時間延長一點，不知不覺就變成這樣子了。」她理所當然傻笑著。

　　這個『不知不覺』讓我吃了不少苦頭，某次的經驗還猛烈的嵌進我的記憶裡面，成為我第二個永遠忘不掉的經歷。

　　在一片漆黑之中，我喘息著，身體盜滿著汗，我知道我已經到了極限，但是慾望驅使著我再來一次。粗啞的聲音從我口中向外蔓延。

　　「煉域魔焰。」火光短暫的照亮周圍，一個封閉，孤寂的空間，我的火焰猛力砸在牆壁上，但牆壁完全不為所動，甚至在火燄熄滅後觸碰，摸起來還是涼涼的。我的火焰無預警的熄滅，同時我的呼吸轉為孝喘，在我逐漸迷離的時候，我突然感到一陣涼風吹到臉上。有光！我鼓起所有力量，衝出那該死的倉庫。然後我說出了魔族一輩子都不會說的話。

　　「光之神我讚美你，感謝你賜於人間這美好的禮物。」我從來不知道陽光是這麼的美好，然後我才注意到，雯希在旁邊一臉驚訝的看著我。

　　「妳！妳！妳那倉庫是怎麼回事啊！火不能融、水不能淹、雷不能殛，不但如此，還密不透風！用火燒會讓自己窒息！妳是想要封印我吧！妳是想要封印我對吧！」我氣急敗壞的猛跳腳。

　　「我不是跟你說過嗎？因為你每次破壞又是火又是電的，我怕倉庫會壞掉才改裝的堅固一點啊。」她邊說邊往倉庫走去，突然渾身一震，吐著舌頭說：「啊哈哈，我在改裝的時候忘了在裡面加上開門裝置了……欸？這麼說我出門找材料的這一個月你都……」

　　「妳說呢？」

　　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」她猛鞠躬道歉：「我會補償你的，我這次找到很有意思的材料，給我一點時間，一定能做出讓你盡情破壞的作品的。」她邊說邊指著倉庫，看到裡面那片黑暗，我瞬間腳軟。

　　「不要，我發誓再也不破壞東西了，」我努力的往後爬：「不要讓我再進那個倉庫裡！」

　　「我這次會把開門裝置加上去的啦。」雯希輕鬆的跟在正爬行著的我旁邊，低頭勸說：「你只是被嚇壞而已，其實你還是很想破壞東西的，相信我。」

　　「救命啊！」


　　跟個女孩的生活，把我的暴戾磨掉了一大半（另外一大半是被一起在伐木廠工作，喜歡穿女裝的大叔磨掉的，每次我生氣時他都會抓住我的犄角，不知為何我就會全身無力，久而久之就產生了制約反應）。我原本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持續下去。

　　直到我的記憶再次中斷。




　　我在倉庫裡醒來，那強韌的牆壁不知何時變的坑坑洞洞，我疑惑的走出去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村子化為荒漠，方圓百里只剩下這座倉庫，還有在門前佇立的貓雕像，才剛碰觸到雕像，它立刻崩裂成無數的碎塊。我走到原本是房子地方，一一確認著已經不存在的家具的位置，踏過曾經無比茂密的花圃，試著嗅聞廚房殘留的香氣。我似乎看見雯希的身影在房子四處，在桌上寫東西，在花園澆水，在廚房做菜。但那些影像快速的化為塵土，褪去。

　　都被破壞了，誰？

　　　　我嗎？　被破壞了？　　不在了？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雯希　　　女裝大叔

　　「破壞的東西由我創造，我必須創造……我必須學習創造……」我在無盡的沙漠中留下足印，走向未知，走向彼方，走向創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