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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並不是由聯考進入高中生活的,當時我的考試成績很不理想,桃園區高中沒有一所可以填的上,父母也不願意我去高職就讀,剛好之前參加的一所私立學校的入學考試通過了,考慮一番後,沐恩就到那遠在三峽的辭修高中,開始了住校生活。

  之前就聽說過這所高中的管理很嚴謹,剛到學校就立刻感受到那種氣氛,宿舍小小的房間裡,三具標準行軍床(注.1)幾乎塞滿了所有的空間,除此之外一概皆無。學長看我們安頓好後,開口的第一件事,就是教我們怎麼疊被子,他說明每天都會有內務檢查,被子必須疊成統一的樣式,只要有人檢查沒通過,全寢都會受到處罰。

  (注.1:就是只有鐵桿跟木板組成的床,分上下舖,有人爬上去的時候,下舖會晃的很厲害。)

  接著學長便示範豆乾被的摺法。雖然不像豆腐被那麼誇張,但是長條型的豆乾也是得弄得正正方方,可是蓬鬆的被子的切面很難維持正直,大家的豆乾全部變成素雞了,這時室友們都各出奇招,有些人把內務櫃的木板拉門拆下,墊在被子裡面維持形狀。我則是在睡覺的時候只蓋一半,把另一半壓在身體下面,讓它變薄一些,比較好疊。

  除了被子以外,床墊跟床單也是必須好好維護,床單是一塊藍色的布,把床墊包起來後,邊角的部份要折成直角,這也是屬於內務檢查的範圍之一,為了在每天早上短短的時間內完成整理,沐恩練就了睡覺完全不動的工夫(注.2),這樣在醒來後床單只要稍微拉緊一下就可以直接去盥洗了。

  (注.2: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壓抑太久了,之後沐恩睡覺都瘋狂滾。)

  可是,就算在怎麼維持偶爾還是會發生非得重整的狀況,學校糾察隊會在我們上課的時候突襲檢查宿舍,看有沒有攜帶違禁品(注.3),會把內務櫃裡的東西全部翻出來,被子和床墊當然也是翻的亂七八糟,當我們五點多下課時,只能對像是剛遭過小偷的床鋪嘆氣。

  (注.3:手機、課外讀物、CD光碟等都算。)
  (  :當時沐恩為了躲避緝查,曾經設計過一個外表是功課表,裡面可以放置CD的紙袋,同學看到後直說:這也太精美了吧。)

  因為宿舍裡除了床什麼都沒有,第二天的功課和自己要看的書,都必須在七點半開始的晚自習中準備,從晚餐結束到晚自習開始的這段時間,是我們的洗澡時間。宿舍的浴室公共的,裡面格成一間一間的淋浴室,每個寢室只能在自己所屬的淋浴室中洗澡,短短的一個小時要分給六個人用,只要別人或自己的動作稍微慢了點,就會趕不上晚自習的時間,這種緊湊的作息讓沐恩很不習慣。

  淋浴間的出入口,只有一塊小的可憐的木板擋著,任何人只要往前站一些,就可以一覽無疑。甚至那塊板子從外面就可以很容易的拆掉(注.4),有許多人都會這樣做來惡作劇,如果有人洗的渾然忘我沒有發覺,一個轉身才會驚覺自己的裸體被所有在浴室裡的人看光光了。除此之外,浴室裡還有著豐富的生態系,沐恩在洗澡的時候就曾經看到一條肉色的蛇從排水溝游過去,也有蟾蜍跟大蜘蛛在旁邊一起洗澡的經驗,這種環境下連女同學都變的非常大膽,據說有一次某個負責開宿舍大門的女生看見一條蛇掛在門口,她很鎮定的拿出鑰匙開門,走進去向舍監報告。

  (注.4:沐恩有被拆過一次,不過我在他們弄到一半的時候就發現了,立刻把裝滿水的臉盆舉過頭,作勢要往後潑,那些人立刻跑掉,到現在我還不知道,當時拆門的到底是誰。)

  宿舍裡有這些大型的爬蟲,餐桌上則多次出現小型的蟲類。辭修的供餐是學校統一決定每天的菜色,一班分為數組,各自有專屬的桌子,組員輪流打飯佈菜,在規定的時間開動,也有規定過了多久以後之後才能離開座位。

  記得某天有黑胡椒炒肉片這道菜,它的醬汁非常濃濁,所以外觀上只能勉強看到一些在表層的肉,大夥兒像挖寶一樣在泥水似的油膏裡掏啊掏的夾出肉片來吃。忽然,有人從裡面夾出了一片蟑螂來,全桌的人頓時停下動作,盯著那塊黑胡椒燴蟑螂看,還有人含著剛放進嘴裡的肉片,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的愣在那裡。這些小蟲似乎無所不在,有人在早餐的饅頭裡發現過蟑螂,在湯裡發現過蒼蠅頭,還有在白飯裡挖到報紙,或是吃到一半時教官突然宣佈某道菜不能吃……

  學校的伙食不是很可口,福利社裡面也沒賣什麼東西,在加上住校從早到晚都關在校區裡面,與外界幾乎完全隔絕,因此產生了許多有趣的現象,首先是班上少數幾個通勤生常常身兼送外賣,每次上學前從便利商店帶些東西過來,我還看過有人一次帶了八人份的關東煮進教室,立刻被預訂的同學搶光。第二個是大家都變的像餓死鬼一樣,只要誰身上有什麼吃的,都會被瓜分殆盡,有一次一個同學拿著一包酸梅邊走邊吃,就立刻有人跟在後面想討食,不過持有人不願意給,繼續快步前進,不料他每經過一個人,那個人也跟著追了上去,只消一會兒,隊伍就從教室頭排到教室尾,並且不斷的迂迴前進,當時我心中浮現出一個以前看過的童話故事:抱著金鵝的男人。 

  學校裡沒有電視,當然也不用妄想有電腦,僅剩的娛樂只有一週一次的社團課。雖然種類跟節數都不多,但是大家還是很珍惜這段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的時間。因為我跟家政老師的關係還不錯,所以選擇了老師所指導的烹飪社,團上有一大半是男生,發生了不少有趣的事,像是把銅鑼燒煎成了蔥油餅,或是做泡芙,等外皮都烤澎了才發現沒有做餡,變成了全組改喀皮的詭異事件,參加這個社團還有一個好處就是,中餐可以先吃飽,等到餐廳開飯時可以無視那些恐怖的伙食。

  在這樣的環境裡,可想而知,放假變成學生最期待的日子。當時還沒有周休二日,週六的半天成了最難熬的時間,大夥兒都興奮難耐,時間一到立刻衝上校車,在回家的路上,甚至會對著路人喊一些無意義的歡呼,說也奇怪,這份情緒沒有因為習慣住校而轉淡,每次到回家的時候,同學們還是雀躍的難以自己。

  可是週六傍晚才到家,周日晚上就得搭車返校。在回到學校的晚上,常常會在熄燈後,突然被舍監廣播要求全體住宿生到走廊罰站,有的時後是以宿舍太吵為由,更多的情況是根本不說明說明原因,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站了一段時間,才放我們回去睡覺,現在想起來,搞不好這就是溫和版的收心操也不一定。

  除了管理上十分軍事化外,校規也定的很嚴。學校裡男生佔了大多數,採男女分班,只有一兩班的實驗合班(當時大概只有這所學校還停留在”實驗”階段吧。),男生班的同學規定不准和女學生說話,若有觸犯,退學論處。而合班的同學雖然可以交談,但是不准有肢體上的碰觸,據說有個學生因為碰了女同學臉上的痘痘而被退學,甚至還有傳說女教官曾經穿著學生制服站在福利社的角落背對入口,有個學長上前攀談,一陣子後不見反應,就把手搭上教官的肩膀,下一刻,教官轉身,學長臉色刷白,最後也被退學了。

  雖然大部分的校規對我都不是問題,但是我還是打定主意要轉學。出於一種心理無法調適的因素,沐恩對於親人的安危有一種病態的恐慌感,曾經有一次母親去洗頭髮,但是到很了晚都還沒回來,當時我就著急的四處打電話,搞的所有親戚朋友甚至鄰居都知道我媽”下落不明”,最後我裹著一塊薄毯,坐在客廳裡默默的等,像極了在等深夜不歸家的兒女的父母。

  這種焦慮在看不到家人資訊又封閉的住校環境中,被完全的放大,到最後甚至演變成每隔一個小時就用公共電話(注.5)打回家的強迫症行為,腦袋裡總是充斥著父母被車撞、生重病、被外星人綁架等妄想,每天都在擔心,會不會一回家就發現家人全都死光了。這種心理疾病等級的異常想法讓我快要崩潰。在那時,我的個性扭曲的很奇怪,常常會設計一些詭局來從同學那邊得到好處,甚至他們事後還會覺得是我幫了他們一個大忙而感激我。

  (注.5:所以沐恩現在對公共電話的感覺很敏銳,常常憑感覺就能找到公共電話。)

  總之,為了要成功轉學我下了不少苦功,在一年級下學期的時侯開始了轉學前置預備,聽老師說,要轉學至少要有班上前十名的成績,為此我死拼活拼,真的給我擠進了第六名,那大概是我這輩子成績最好的時候吧,我小心翼翼的維持著,深怕一個不小心失利,讓自己失去轉學的機會,皇天不負苦心人,最後我成功轉到了桃園振聲高中,才開始了從離開小學以來最正常的校園生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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